·车祸狗血失忆后的某些事,恢复记忆的方法是胡诌的,病症相关求不要仔细推敲。
·左耀联文
最先感受到的是无力。
亚瑟动了动手指,肌肉的酥麻感顿时漫了上来。他迟钝的大脑否定到:这不对劲。
但随即,一片白雾笼住了他所有的知觉,让他差点又睡了过去。
亚瑟迷蒙地睁开双眼,这才后知后觉出大脑中的一片空白。他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忘记,直到他眼神尚且朦胧地对上了伏在自己床边的人的侧脸,才反应过来——他正躺在医院里。
熟睡的人刚动了动肩膀,亚瑟心里下意识就泛上了偷看人的心虚感,他的大脑仍然很迟钝,因此也没有避开,直直对上了人的双眼。
“……你是?”
亚瑟迟疑问出。他没有对这个人的任何印象,可这人眼中真切的熟悉也不像作假。——他舔了舔干裂的下唇:何况,一看到这个人,他的心就好像突然着了火,灼烧着滚烫的温度。
“我是王耀。”
中国人敏锐地发现了亚瑟眼中的陌生,开口介绍。他的五官是典型的亚洲人的模样,轮廓不深,浅浅地勾勒出山水画的写意。
他微微勾唇,这个微笑显然安抚了不安的英国人,于是王耀放心地摸出手机,深吸一口气——
“亚瑟他傻了你们快来看看吧。”
……嗯?
亚瑟茫然地眨了眨眼。
“所以说亚瑟他失忆啦?哈哈哈哈hero可要记住他的黑历史!”
“这种茫然脸的小亚瑟也太少见了,哥哥真想拍几张——”
亚瑟坐在不远处的病床上,黑着脸把他们跟自己记忆里的人一一对应上去。
阿尔弗雷德,自家表弟,这臭小子笑得这么猖狂,总不会是以为自己把他也给忘了吧?
弗朗西斯,相处多年的损友,前几天才一起喝过酒撩过妹。
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倒是不怎么熟,好像是阿尔的同学兼死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亚瑟的目光悠悠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王耀身上。
他刚才听到了自己失忆的消息也依然平静的心脏好像突然被注入了火焰,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他本来是谨慎的性格,可英国人心里自有自己的骄傲,也未曾感受过患得患失的感觉,总以为看上了肯定能得到。且他一对上中国人的琥珀色眼瞳,理智就好像全部被烧干了一样,竟不自觉说出口:“……我们是恋人?”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原本围做一圈的人齐齐回头,眼神怪异得像看到了猫终于捉到了老鼠,或者狼捉到了羊。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弗朗西斯,“小亚瑟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朝亚瑟使了个眼色,好像没看到他身后的两个小伙子脸色都已经沉了下来。王耀站在原地不语,只是看他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物事。
空气实在是太安静了,英国人本就神经敏锐,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妥:“或许是情人?”
总不会是炮友。
亚瑟毫不客气地划掉了自己单恋对方的可能。
“是啊。”
王耀压住了身旁伊万紧绷的肩,微微笑道。
“我是来接你出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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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亚瑟还以为自己要多在医院住一阵,然而第二天下午,他就被告知要离开。
“这么快?”他有些讶异,随即强调,“我出了车祸,失忆了,还断了一条腿。”
“对啊,”中国人边收拾着他的东西,边耸了耸肩,轻笑了声,“检查结果出来了,脑子出了点问题,”——这句话引来了英国人不满的视线 ,“不过没有大碍,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你需要的是休息、修养,为你那条腿。”
亚瑟动了动他打着石膏的右腿,“那这样,不需要住院?”
“放心,我照顾得比医院好。”
中国人站直了身,眼里含笑,打趣道,“或者,你很喜欢这身病号服?”
不,他对病号服没有任何好感。
——等等。
英国人微皱了皱眉,掩饰情绪已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本能,因此他把自己的惊喜掩饰得很好,只流露出了些微冷漠的诧异,“你照顾我?”
王耀瞧他微微瞪大了的猫眼石一样的碧绿双眼,轻咳了一声,手划出了个完美的半圆,行了个像模像样的绅士礼,“您的男朋友竭诚为您服务。”
噢老天,亚瑟在心里嘟囔着,懊恼地,他怎么忘了这茬。
但老实说,他那颗想象力强大的脑袋瓜已经开始让他脑内浮现出一些同居时日不可不说的画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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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照顾人的手艺确实很好。
只是一起住了几天,英国人就完全感受到了他隐晦的、无处不在的、隐藏在各种细节内的温柔。他既不过分地干扰他,又从不会让他苦恼。——天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让他硬生生从纤细瘦削的标准身材到勒紧裤腰带都有些难的。
“重了多少?”
王耀打量着对面正在喝下午茶的英国人,好心情地问着,肌肉本就是几天不练就会消失的东西,何况对方一点也不忌口——他腰上取而代之的,已经是一层看起来就手感很好的极薄的软肉了。
亚瑟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犹豫着,“唔,……咳,五磅。”
这实在不怪自己,他在心里辩解着,丰厚的三餐,还有下午茶,附赠中国人好吃的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的好手艺——他已经很克制了。
他用一种诚恳的眼神望向中国人,同时努力不让自己的不愿表现出来,因而看上去矜持又诚意满满.
“我是否该为了这五磅而克制一下自己?”
“噢,”中国人愣了愣,才挑挑眉,哼笑着摇摇头,“不,不需要,”他同样回以极为诚恳的话语,“你已经很瘦了,亚瑟,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足够的营养是必需品。”
好极了。亚瑟满意地收回目光,将心里最后的一丝负罪感扔得干干净净。
弗朗西斯过来的时候,还捎带了两只小的。
“……他们黏耀黏得像两块橡皮糖。”
亚瑟注视着一进门就前脚后脚跟进了厨房的两人,闭了闭眼,一脸没眼看地说。弗朗西斯抱着自己的红茶,笑了笑,没接话。——虽然他的内心已经在忍不住吐槽了:你有什么立场这么说啊。
他放下茶杯,严肃了表情,看向这已经明确了自己主权的英国人,
“亚瑟,你失去了多少记忆?”
“一年。”
一年,这个时间点可真微妙。弗朗西斯在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早不晚,刚好把耀全给忘了。
这种巧合让他看向亚瑟的目光里带上了浅浅的揶揄、无奈——这些都很正常,可还有一丝让英国人不安的担忧。“嘿,”英国人开口,以一种少见的有些急迫的语气,“你是不是有什么该告诉的我的?”
弗朗西斯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用一种花花公子式的轻佻口音说,“是有一些,可我在想要不要说——你还是去问耀好了,他会告诉你的,”他朝这好运的英国人挤挤眼,“多可怕,他现在看你的模样就好像什么都会答应你。”
英国人嗤笑一声,用杯沿遮住了自己上翘的嘴角。
是夜。
亚瑟曾经想过他未来这些天的夜晚将是如何美妙。恋人、同居、夜晚——这些词语真是棒极了。
可事实上,他们分房睡。
——分房睡!
即使是英国人天生内敛的自尊心都无法阻挡他看向王耀的奇怪目光。
“怎么了?”
原本垂眸作画的中国人察觉他的视线,开口询问,他的注意力一半集中在画上,一半集中在亚瑟上,焦点散漫开来,琥珀色的眼眸蒙了层薄雾般缥缈, 又被一股强烈的引力凝成漩涡。
亚瑟一向爱好苦涩的黑咖啡,但他现在开始觉得焦糖也不错。
“……亚瑟?亚瑟?”
他的怔愣引起了中国人的问询,但英国人不愧为掩饰情绪的一把好手,他镇定地移开目光,将手中厚厚的书籍往后翻了一页,才用一贯冷淡的嗓音开口——如果不是耳尖的薄红,他看起来真是毫无破绽,“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作为恋人,”他小小地磕巴了一瞬,“我认为我们有些太过生分了——虽然你的客房也足够舒适。”
“……这样,”王耀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该太低估你的魅力,亚瑟。”
英国人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中国人俯下身,敲了敲他仍打着石膏的右腿,才含笑道,“你就不怕我晚上把持不住?”
不,我一点也不怕。
英国人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虽然他心里有些小小的、些微的、本人绝不会承认的期待。
因而他也没注意到中国人复又垂眸时眼中一瞬间闪过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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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平静的是阿尔弗雷德和伊万的拜访。
这两个向来不对头的家伙一进了房门,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往沙发上坐下,丝毫没顾忌一旁冷着脸的亚瑟。
“你们先坐着,我去泡茶。”
王耀好像察觉到什么不妙的气氛一样,眨眼溜到了厨房后面。
“多加糖!”
阿尔弗雷德坐直了身招呼着,得到了中国人一声敷衍的应答。至于伊万——他的口味没变过,不需要嘱咐。
亚瑟调整了坐姿,他恢复得很好,石膏已经卸下。人双手十指交叉成塔型摆在膝上,才开口,“你们怎么来了?”——他感受到了某种敌意。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一句,“阿尔弗,放下你的脚。”
“嘿,亚瑟,hero可不想听你的说教,”阿尔弗雷德讪讪放下了叠在茶几上的脚,“这语气跟耀一模一样。”
伊万没忍住——当然也没想忍——笑了声,得到了美国人嚷嚷着不服打一架的宣言,他镇定自若地将阿尔弗雷德踹到了沙发的另一边,“离我远点,阿尔弗雷德,我得提醒耀买个大点的沙发了。”
“你才是,以及——耀才不会听你的话。”
“打个赌么?”
“……切。”
身为主人家挚友而大获全胜的斯拉夫人转过头,将沙发上的种花兔抱枕塞进怀里,才朝旁观的英国人点点头,异常耿直地说明来意,“我对你如今与耀的关系很不满,”——这句话让英国人脑袋里塞满了ntr相关的想象,“所以我来说明真相。”
“真相?”亚瑟重复了这个词,看向阿尔弗雷德,美国人扭过头假装没察觉注视,然而没两分钟又转回了头,举手做投降状,“我作证。”
伊万接过话头:“失忆不是你的理由。”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一年前,你与耀素不相识,而这一年里你们关系的最大进展——最大,也只是私交甚密的好友,仅此而已。”
阿尔弗雷德在一旁点点头。
“……”
亚瑟张了张口,他以为自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喘,但事实上那声音被堵在了嗓子眼,只是自胸腔带出了一声绵长而嘶哑的低叹。
那些早就在他面前垒起却被视而不见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勒紧了他的心脏,从他的大脑中牵引出来他一直忘却的事实。
——他从未接近过王耀。那场意外的车祸前他们不过是好友,他们的关系甚至不如他与弗朗西斯亲近。
在这场漫长而单方面的暗恋中,英国人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观察力与耐心,他比所有人都更先一步领会到了中国人对恋爱这件事的冷淡,因此他从未越线——直到这场车祸,这场失忆破坏了他的自制力。
“我的任务完成了。”
阿尔弗雷德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舒展了在软硬适中的沙发里懒惰下去的身体,才担忧地看了眼仍在沉默中的亚瑟。英国人面上毫无波澜,但那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波涛。他握了握亚瑟的肩头,才转身。
“你还真好运啊。”
门缝里飘来美国人一句小小声的嘟囔,随即彻底关上。
“他们走了?”
静谧过后,王耀从厨房里探出头,端着两个茶盘,一杯搁着自己的龙井,一杯搁着亚瑟的红茶。
他把姿态摆得这样明显,让亚瑟沉默着接过茶后放在一旁,用干涩的嗓音说,“你暗示的。”
“是我。”
中国人面色如常,坦然应下。如果没有他的示意,那两人也只会同弗朗西斯一样旁观——基于对他的信任。亚瑟的心里乱成了一团,他垂下双眸,眼睫盖住了微阖的眼,这有效抑制了他给面前这个人——或者是给自己一拳来堵住接下来所有对话的冲动。
“我不需要怜悯,王耀,”亚瑟念着他的全名,“或者是别的什么——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王耀终于忍不住戳破了这个事实,他想着,是厌倦了还是什么?他不知道,但老实说,不管是什么,他都没戏了,彻彻底底的。
但王耀将茶盘放到了一边,曲下左膝,跪在了地毯上。他自下而上地仰视着英国人,而对方泛着水雾的、如碧绿湖水般模糊开来的双眸差点堵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定了定神,才开口。
“对于我当时的承认,我感到抱歉,那出于我一时的冲动与自以为是的体贴。”
看吧看吧,亚瑟想,死刑时间到了,为了让自己不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他最好最近都不要看福尔摩斯了。
“但我并不后悔。”
死刑执——嗯?
英国人少见的怔愣表情让王耀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都说祸福相依么,如果不是那句承认,我不知道我会错过什么。”他稍微直起了身子,额头与亚瑟相抵,“那句话是我的一时冲动,所以我要收回,而现在——”
“亚瑟,你愿意与我在一起么?”
英国人对此的回应是猛然磕在他下唇上的柔软,与被压在双唇间模糊不清的——
“Of cour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