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衍

拖了好久的给 @洛何 的生贺www希望不嫌弃www

夜幕繁星下笼着烟雾，透着烛光的窗口也有轻纱遮面，匾额旁缀着两三点流苏灯笼，娉婷袅娜的姑娘轻摇小扇，什么也不说就让人心甘情愿踏入。南边街的夜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可这儿也不逞多让，姑娘们藕臂一舒，遥遥往楼内一指，溢满的暖光全都亮堂堂照了出来，连着嬉笑欢声一起，叫人目眩神迷。

街尾突然出现了一堆推推搡搡的少年人，其中一位面容俊朗的白衣公子被簇拥在前头，迎着众人的目光颇有些羞赧，想要往后退又被调笑着拦住。

“说起来，我们这堆人里也就他没来这儿玩过吧？”

“是啊是啊，你就从了吧——反正这楼里的姑娘大多也不卖身。”

“倒是难得见到你这样......好好好我不笑别瞪我！”

被赶着往前走的公子哥理理被挤乱的衣襟，踌躇着站在楼下。平日里正经的好友此时都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让王耀心里直叹——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门前离最近站着的姑娘瞧着笑得妩媚，身子却被遮得实实的，在夜风中也不冷。此时拿起小扇掩住嘴角，慢悠悠问道：“这样的公子倒是少见——还是第一次来我们楼吧？”

姑娘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叫王耀更手足无措了，背后一堆损友却事不关己地替他回：“是啊是啊，还请姑娘帮忙安排！”

“诶——”那姑娘应了声，也不等王耀回话，自顾自就往里走。可怜王耀被两边一架，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一群人入了座，姑娘站旁边四处点着：“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好看——不过看你正人君子的样子，别趁机占便宜啊。那一边的仪琴姑娘琴弹得最好，她旁边的是洛筝姑娘，最擅胡旋舞......”她语气随意的很，挑挑拣拣得倒像是个常逛青楼的嫖客。

王耀挺直了背脊坐在她旁边，两只手规规矩矩握着扇子摆在桌子上，只眼睛随着那姑娘的手四处看去。他不是未曾被这么多好看的姑娘围住过，只是这里太热闹，姑娘们挑逗的目光都直直射了过来，没有半点回避。王耀跟着往周围看了一圈，直到目光又回到面前姑娘脸上，他瞧着人似笑非笑望过来的神色，忽然就脑袋一热：“敢问姑娘芳名？”

“扑哧！”人还未回答，一旁侍奉的小厮就笑了出来，先道：“这位你就别......”

他话还没说完，小扇就挥过眼前，让人嚅噎了下，不敢再言。

“妾身名为本田罂。”

本、田罂？不，该是本田、罂。这名字......倒像是？

本田罂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像是不好意思地护住了脸，却眼波流转，语气又轻又缓：“公子想得不错，妾身确实不是这儿的人。”

她是哪儿的人不重要，王耀再想问什么也不重要——好友们早暗里一哄而上，怂恿着把两人送入了房间。

自那日起，王耀就多了个知心好友。

说来也奇怪，本田罂对他的态度没有心悦他的姑娘那般好——倒不如说是有些轻慢的。他若是在她面前说错了什么话，准会被揪出来嘲讽一番，却也极会拿捏分寸。可就是这么好像对待老友的态度，反而叫王耀自在许多。

他一开始对于青楼的绮丽幻想破了个彻底，却也没有半分遗憾——该说好在这地方不乱，不然他回头肯定是要将那帮子损友修理一通的。

王耀虽然常常往本田罂那跑，可他作风坦荡，反倒添了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韵味。王耀杂学涉猎颇广，谈到兴头上往往便把话题发散开来，他这习惯有时也会叫有人接不上口，可本田罂倒是多能应下话题。人虽然有艳丽的面容与曼妙的身材，可谈吐不俗，嬉笑怒骂间也自有风情，却不会让人目光仅仅局限于外表了。

那些损友见王耀隔三岔五就来寻本田罂，自然心中多有调侃之意，甚至惊奇于这个翩翩如玉的清冷郎君也有风流的一面，可自从听了几次墙角——有时连墙角也算不上，他们干脆是开着门窗的——也不得不承认王耀当真是没动歪心思。

外人都道王耀是不是身有隐疾，咳，柳下惠再世，只有王春燕最懂自家弟弟的心思。

“你啊，是不是当真喜欢上那个姑娘了？”

王春燕抿了口茶，像是不经意间问出，刚才还温和着笑意的人立马就身子一僵。

得，不用猜了。

她放下茶杯，无奈道：“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小心过——喜欢了就去帮人家赎身呗。”

“这......”王耀犹豫了一瞬，面色尚还有些僵硬。原本不知不觉发酵出来的心思骤然被点破，他却没有什么慌乱的感觉，只是沉吟了下，才开口，“罂她似乎对我无意。”

“得了吧。”王春燕想翻个白眼，又忍住了，难得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人家罂姑娘平常可是从不接客的，况且——我怎么不知道我弟弟居然还有退缩的时候了？”

王耀咽下了“姐姐你当初追黯哥的时候比我还小心”的反驳，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他也没有思考出什么。

第二天，王耀就又来了本田罂面前。他注视着那双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眸，原本想好的大通表白都好像化为飞灰，只道：“罂姑娘......我想为你赎身。”

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不妥。人自然了神色，眉眼舒展开来，清润的声音很是认真：“我心悦你。”

本田罂......本田罂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当即僵硬了。

她倒是对这人言辞间流露出的情意若有所感，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打了个直球。

——更令她惊讶的是，她内心居然生不出拒绝的想法。

异乡人受到的白眼，身份带来的轻视谩骂，独自一人的隐忍，强撑的痛楚，被轻贱对待的怒火......往日种种一划而过，浮在黑暗上的居然还是这人清朗如月的风姿。

本田罂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骂道：“妾身还真是栽在您手上了。”

正因为她僵硬的神色而略有不安的人领会到她的意思，一颗心算是落下了，他瞧着本田罂难得笑得开怀甚至颜色都更明艳了几分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是呢？”

正是春风得意时，王耀刚走出门，却被自家好友们的奇怪眼神瞧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

友人甲：还说是个正人君子呢。

友人乙：不声不响的，转眼就赎了身。

友人丙：（摇头叹息）心机，心机啊。

王耀当真是哭笑不得：我是清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