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衍

当了好几年的教书先生，王耀还没见过这样的学生。
他瞪着台下翘着二郎腿晃悠来晃悠去就是不愿意看一眼书的王黯，瞪了半晌，还是无奈的拿书脊敲了敲讲台。
“待会儿来找我一趟。”教书先生又恢复了他一贯温和的模样，慢条斯理道。
也正是这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让王黯看得尤其不顺眼。他见不得那张长得跟自己一样的脸上露出这么虚伪的表情。

王黯从小就是这一片的孩子王。他不仅作，还不是一般的作。小时候就让他爹头疼的爬树掏鸟蛋下水捉泥鳅现在看来倒挺让人怀念，十几岁的少年就学着吃花酒，走到哪都呼朋唤友的，打起架来简直就是拿命在拼，气的他爹拿竹鞭子抽的他床上躺了三天，才不情不愿的被压来了这家私塾。
昔日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看上去就这么安静下来了。
但王黯他知道自己，知道自己不甘于平淡，也知道自己心里藏着的一把火。
他渴望用那把火把世界烧个天翻地覆。

王黯第一次见王耀的时候，就特别耿直的拉着他爹的袖子指着王耀问：“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弄了个种，让他顶着教书先生的名字回来分家产？”
也不怪他这么想。除了发型跟眼睛，两个人简直就是一张脸。而且瞧瞧，这家伙也姓王。
他爹一巴掌甩上了王黯的后脑勺，让王黯往前一个踉跄，才理理袖子向王耀鞠了一躬，歉然道：“还望先生莫怪。”
这个跟王黯一张脸的教书先生倒是赶紧把他爹搀好了，才摇摇头道：“无碍。”
王黯就在一边瞅着他爹跟那个教书先生相谈甚欢。他越看那张脸上的笑，就越觉得别扭。
虚伪。王黯自顾自给他下了定义。

王耀第一次见王黯的时候，其实对他印象不错，这小孩扯着他爹袖子面无表情问的那一句差点让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当时看着还挺可爱的小孩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被堵在巷子里的王耀理理袖子，弹了弹灰，才绕过昏迷的人走了出来。他自认自己不算不讨喜，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尊佛。仔细琢磨了半天，他也只能归结到两人相似的面容上去——这么说来，会因为长得一样而讨厌自己，果然是小孩。

两个都自顾自给对方贴上标签的人的相处过程自然不算愉快。对待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王黯一向无所顾忌，怼人面子是小事儿，找人去堵他这种下三滥手段他也使得出来。
不过他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清清瘦瘦的教书先生居然还挺能打。想到这，王黯不甘地“啧”了声。
而王耀虽然不曾对王黯他爹提起过这些事，却开始格外照顾起了王黯，到最后基本上一上课，姗姗来迟的王黯往凳子上翘着腿一坐，王耀嘴角一压，其余学生就知道有好戏要开场了。不过也是这个教书先生有本事，也从没耽误过他们的课，学生们就当免费看了一场戏，居然有不少女学生喜欢上了这个外表俊秀的好脾气的教书先生，叫王黯一气。

王耀跟王黯年纪差别其实不算大，而王耀对待王黯其实也挺头疼——这孩子要是只是单纯的叛逆期还好，可一看到他跃跃欲试的红色瞳孔就知道，他只是渴望挣脱束缚。
他一听到日本人的名字眼神就会跳一下。王耀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知道王黯早想去外面闯一闯了，也知道对方心里那把火正在越烧越旺——连他自己也快被点燃了。他只是被他爹他娘，被他的家绑在这里，可鹰终要高飞。
叫王黯来找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王耀往王黯身上瞄了眼，心里突然一动。那种“咯噔”一下的声音他很熟悉。他看着王黯漫不经心眉梢眼底都是不屑却站得笔直的模样，少年人的五官线条利落又锋利，色调分明的能把人刺伤。他看了会儿这只小狼狗，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你想上战场么？我帮你。”
……“啥？爷没听清？”王黯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副难得的怔愣模样让王耀心里偷偷发笑。但王黯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突然被王耀一双清亮的眼睛吸引住了。那双眼睛微微眯着，泛着柔和的笑意，眼尾拉开舒朗着，而眼神清明又冷静，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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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经过了十年，但王耀的模样较之当年却没有多少变化，他仍是那身青布长袍，只是右眼带上了一片单边眼镜。他的右眼不慎在一次突袭中被炸伤，保是保了下来，只是视力大减。见着他独眼龙造型的王黯倒是冷漠的笑了笑，只是隔天就扔了他这副眼镜。也不知为何，带了这眼镜后喜欢王耀的小姑娘就更多了，让王黯时常把眼镜收回来的冲动。
他一打开门，就见着白色床单上躺着的跟自己长了一张脸的王黯。这些年王黯五官渐渐长开，倒是跟王耀越来越像了，只是性格也越来越痞气，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王黯躺在病床上，额头包着纱布，被白色的床单盖住，呼吸微弱的像是死人。王耀见状挑挑眉，反手关上房门。
他一走近王黯，手刚刚搭上王黯额头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正躲开了王黯劈起的手掌。
“怎么？不是伤的很重？”
王黯“啧”了一声，扯了扯被子把包着绷带的劲瘦上身露了出来，而拖着音调状似无奈的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医生，就爱小题大做，我能有什么问题？”
他的目光又转回了王耀身上，像是对没有偷袭成功而颇感遗憾的打量着他，让王耀青筋一跳。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这小子还是爱跟自己对着干。
王黯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又带了些那个少年的影子，于是突然扬眉挑衅道：“干不干？”
王耀很顺口地接道：“自然。”

“闭嘴，快干。”
王黯皱着眉，不耐的舔了舔王耀肩膀上被自己咬破的牙痕。他已经懒得理自己军师的恶趣味了，天知道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觉得他好欺负。
“……是。”感觉到圈着自己的腿又紧了紧，王耀好心情的弯了眼，沉下腰让自己被温热的甬道包裹着进出。他吻了吻王黯的额发，却让王黯心里嗤笑一声。
他就说他虚伪，只是表现得容易欺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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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快乐！